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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難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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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文心養病,石桂養傷,前頭那番熱鬧她們都沒趕上,錢姨娘前一天發動了,到第二日早上也不見孩子露頭,可算著日子卻是吳家的宴會了。

自來也沒有小妾產子,大婦便停了交際的,何況宋老太太也要一道去,葉氏才提起遠翠閣裏錢姨娘要生產,宋老太太便道:“總不會少了人侍候,你安心跟著我出門,她生孩子,旁人也使不上力氣。”

錢姨娘懷胎,與宋老太太倒似不相幹,本來也不是她的親生子,家裏又不是沒有男丁,這肚裏頭一個,是男是女都不防礙。

這會兒說話卻帶著火氣,冷冷哼出一聲:“好與不好的,他要問罪拿人,只管叫他來跟我要交待。”

宋望海在遠翠閣裏發的那通脾氣瞞不住人,踢打了丫頭不要緊,要緊的是當面給了葉氏難堪,老太太歇得晚,昨兒一早就睡下了,也沒人拿這個來煩著她,總歸還要葉氏在,宋望海發火這消息到早上才由著婆子報上來。

宋老太太當場面色便難看起來,葉氏一早來給她請安,她說這話就是給葉氏撐腰的:“你該出去做甚就做甚,他要再是往你跟前嚷嚷,直管讓他來找我。”

春燕含笑給葉氏托了茶盅:“可不是,太太要是不放心,留我跟繁杏哪一個都好,還有高家嬤嬤在,憑甚事就辦不下來了?”

宋老太太沖她點點頭,指了她道:“我看她平日就是個能辦事的,我原還想著要留下瓔珞來,這麽看也不必,就交給她,再有高家的在,能出甚事。”

甘氏原想著要戳一戳葉氏的痛腳,好好要放出去的丫頭,自來都是得用的,繁杏都是後提上來的,一個春燕一個豆蔻,哪知道這一個偏偏還叫收用了,她當時絞壞了多少塊帕子,這會兒心裏就有多暢快,面上得意之色怎麽也掩蓋不住,老太太發了話,她還要插一嘴。

“可不,再怎麽家裏還有我呢。”兩個論來論去,就是沒把這事兒交到她頭上,好似家裏沒她這麽個主子似的,甘氏也不過客氣客氣,顯得自家有能耐,又能跟宋老太太親近些,心裏再沒想著去管這樁事。

萬一有個好歹,算在葉氏帳上的,也得算到她身上來了,都說七活八不活,將將好在八個月裏頭,錢豆蔻年輕貌美,一向是很得宋望海喜歡的,若不然甘氏也不會擡了金雀出來分寵。

生下來是功,可功勞也不全是她的,要是生不下來,這禍事就得她一個人擔著,甘氏且沒這樣蠢,開口客氣一聲,是知道宋老太太最厭煩她伸手沾著大房事,必是不會肯的。

哪知道宋老太太竟然肯了,不僅肯了,還笑瞇瞇的答應了:“家裏還有一位能幹的,竟都忘了,是該交給你才是,咱們出去了也就更放心了。”

宋之湄也在出行之列,聽見老太太這話臉都白了,甘氏也是一樣,這會兒差點咬碎一口牙,好端端的怎麽就非得說這麽一句話,再想開口推了,老太太卻是待她很親熱的模樣,把她拉過去到身邊:“我說你能頂起來,果然沒有看錯了你。”

甘氏恨不得自個就是個啞巴,生生把這黃連根咽下去,還得讚它一聲甜,臉上要笑不笑,既得了吩咐,便得往遠翠閣去。

老太太一招禍水東引,葉氏看在眼裏,宋之湄更是白了一張臉,昨兒聽說錢姨娘難產,甘氏也不知道在屋子裏頭罵了多少聲“該”,就連金雀也是一樣,她才當上姨娘沒倆月,正是得寵愛的時候,昨兒宋望海回來大發脾氣,她替宋望海脫衣的時候失手把金三事落了地。

平日裏哪會因為這個挨罵,也沒人拿這當一回事,偏偏宋望海在氣性頭上,當著人狠狠罵了兩句,金雀自覺沒臉,把錢姨娘咒了個百來回,夜裏宋望海也沒宿在後院,反是出去了,她熬到半夜不睡覺,拿鞋作蔔,扔了個兇卦。

一早上侍候甘氏吃粥便笑盈盈把這話兒說了:“我憂心著那頭的,點燈熬蠟沒敢睡,心裏念了一回經,蔔出來的卻不是個好卦相,也是可憐見的。”

甘氏聽了痛快,這會兒卻拿眼去刮金雀,金雀也是一樣,甘氏要去,她也逃不脫,面上尷尬,送了葉氏幾個登車出門,一路往遠翠閣去,一路又祝禱起來,錢姨娘可是放了良了,比院子裏旁的妾可不一樣。

石桂還在擔心葡萄,松節也是見過幾回的,性子很好,石桂每去找了葡萄,葡萄總要從屋裏順些吃的出來,松節看見了自來不說,有時候還替她摸上一把果仁糖塊,十五六歲花朵似的年紀,挨了這麽重一腳,也不知道能不能緩過來。

此時無人可托,蕊香之桃到底不是宋家人,只能托了九月去,她早有心去看一看熱鬧,回來告訴石桂:“姨娘還沒生下來呢,我去看了葡萄姐姐,她守著松節姐姐,兩個在屋裏架了小銚子煮粥吃,見我去了,直問我有沒有帶吃的。”

遠翠閣裏亂成那樣,這些丫頭們都還餓著,好歹松節還有粥,葡萄最是好吃的,高興的時候吃,不高興也吃,如今慌張害怕更得吃了,石桂看一看桌上玉絮送來的點心:“好妹妹,你替我包上些給她送去,等我腳好了,必然謝你。”

她腳受了傷,屋裏的事便多賴了九月,用水用炭,本是一人當一天,輪著去取水取炭的,連著兩天都是九月去取,還得替她端飯,她的腳倒是能動的,可這屋裏幾個都讓她躺著,若傷了筋不好好養,作下病來,往後更容易扭腳。

“哪裏就要姐姐的謝的了。”九月搖搖頭,倒嘆了一口氣:“一樣都是丫頭,你沒瞧見松節姐姐那樣兒,葡萄姐姐我說,早上還吐了幾口血呢。”

石桂原來還怕葡萄撐不住,沒成想葉氏根本沒追究,那雪地腳印的事兒,也不知道葉氏心裏有沒有譜,她靠在床上,九月還沒回來,六出就先來了:“你真沒傷著骨頭?姑娘那兒說要請了大夫來呢。”

石桂笑一聲點點頭:“沒呢,腳能動,只是傷了筋,腫著?”

六出掩了口就笑:“姑娘想著你呢,躺著覺得沒趣兒,問問你腳能不能動,能不能扶著你,往屋裏頭去,好陪她說說話。”

石桂只是傷了筋,沒傷著骨頭,膏藥貼了一夜,腫已經消了大半,聽見六出這麽說,便道:“我倒也想,可都是藥味怎麽能往姑娘跟前去湊,何況這蓬頭垢面的。”

“玉絮姐姐也是這麽說呢,我就這回去,你這傷幾天能動,可別真個傷筋動骨一百日,從冬躺到春罷。”

葉文心把那本兵書從頭翻到尾,也沒想出個確實的辦法來,沒人可商量,還得找石桂,石桂偏偏扭了腿兒,她的病好了一半兒,原來就是風寒,散了熱,再喝幾日藥,只這幾個丫頭不敢讓她起來。

石桂便笑:“那時候我這骨頭都朽了,你去回了姑娘,等我好了,再陪她說話。”六出去回,隔得一會就聽見屋裏頭錚錚琴音入耳。

一院子都靜下來,葉文心琴棋書畫樣樣習得,來了宋家,書畫是見著了,琴棋還沒動過,她撥了幾下弦,又問玉絮給各處的禮備下沒有,玉絮拿了單子,跟石桂一起合主意。

“你是此間人,哪一個喜歡甚,你可知道?”玉絮頭一回辦這差事,生怕辦得差了,叫人恥笑了去,別個也就罷了,再不能叫瓊瑛看了笑話。

石桂想了一回:“老太太太太的,也不過就是那幾樣,姑娘能親手做個針線就很好了,三位姑娘麽,也不能過於貴重,香粉珠子這樣的小玩意兒便罷了。”

玉絮點一點頭:“我也是這麽想的,兩位少爺,便送些文房四寶,倒有一批上好的粉金紙,取個一沓出來,給少爺們畫畫用。”

這樣的紙必得畫了富貴花鳥,可據石桂所知,兩位少爺於書畫一道都沒甚個長處,本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送個情份。

玉絮近來頗受葉文心的看重,石桂傷了腳,於她正當時,瓊瑛陰著一張臉,好似能滴得出水來,她也只作不見,自家也想得明白,她不似瓊瑛有個哥哥要馮嬤嬤提拔,當丫頭能得著好,便是跟著主子,說不得往後也能當個管事嬤嬤了。

石桂自也知道這個道理,卻一個字兒都不露,反捧了玉絮,說她懂得姑娘的心事,早知道這樣能幹,也不必縮在人身後。

玉絮還不接口,兩個對坐著喝了茶,又吃了兩塊卷子,九月這才回來了:“錢姨娘怕是難產,二太太這會兒又請第三個穩婆去了。”

甘氏跟金雀兩個昨兒夜裏咒了多少句,今兒就在遠翠閣裏又求了多少聲,孩子活了也還罷了,要是孩子把錢姨娘給憋死了,她們兩個都撈不著好,金雀還道:“我聽人說有請了道士和尚來念經的,咱們家裏不就有女道,請了她來念念經便是。”

甘氏急病亂投醫,著人去請尹坤道來,卻沒把人請來,來的是千葉,穿了一身杏黃道袍:“師傅已經起經開壇了,替姨娘念經了。”

甘氏自來沒留意過她,這麽打眼兒一瞧,倒怔住了,這個小道姑眉眼生得尋常,可那一顆小痣卻是風流,她才想著什麽,裏頭就是一聲長叫,穩婆出來問:“太太給個準話吧,如今是保大人,還是保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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